在沉睡中,一股熟悉的气味,牵着良治的思绪,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。
【资料图】
那是什么地方?
良治努力地回忆着:
那好像是一个……白色的地方?对的,很亮很清楚。
他发现自己突然就置身于一个明亮的空房间。
还有什么细节呢?他想了想,迷迷糊糊的在房间里踱步。
有一把椅子,有椅子却没有桌子,挺稀奇的。
于是他便坐下,正好坐到了一把椅子上。
兴许是椅子勾起了记忆,良治手指向前:“床。”
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床。
他接着指向天花板,“灯。”又转向角落,“门。”
“日历。”“电视!”“窗!”……
房间越来越充实,越来越满。良治的心口有一股说不清的舒畅。他像是好几个月、好几年没有这么快活过。他兴奋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,在房间里癫狂地奔跑。他一边跳过白床,一边继续填充着房间。
“挂钟!”“吊瓶!”
他感觉自己自由了,没有约束了。他用力靠在窗上,想要大声喊叫。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。
良治转过身,“呼吸机!呼吸机!还有!心电仪!滴滴滴滴滴……”
他指指点点,原本空荡的房间渐渐变得逼仄狭小。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胡乱地堆叠在一起,慢慢挤过来、压进来。
良治又对向窗外,用尽全力地敲打着窗户。他突然发现窗外什么都没有。
他转过头去,屋内早已一片混乱。不明所以的物品达到了天花板,遮住了灯光。房间已经够满了。
良治瘫倒在窗边的地板上,开始哈哈大笑,开怀大笑!他扶着墙缓缓笑起来,又立刻弯下腰去。他感觉自己的肺里有吐不完的空气,足够他一直笑下去,无法遏制地笑下去,笑到喉咙嘶哑漏风,笑到大脑停运死机。
这一笑,把良治的所有情感都顺着笑声宣泄了出来。他停不下来。他一边大笑,一边痛哭。他奋力地踹着身旁的柜子,接着却又用头去撞击它。过了一会儿,他又害怕地缩在角落里,焦躁地喃喃。
良治感觉房间里非常干燥,非常冷,就像浸泡在冰水里。他跳起来,本能地往那堆混乱里爬,穿过桌椅,设备之间的空隙。不出所料,他发现了最开始的那张床。
进去!
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回转,像龙卷风一样刮清了他的理智。良治扯开堵路的不知道什么东西,扑到那张床上,将全身都埋进被子里。
虽然被子里很温暖,但四处都包裹着纯粹的黑,什么都没有的黑,一种孤独的黑。
“真他妈黑啊!”良治缩在被子里,大声呼喊道。
他挪动着身体。
不对!不是这样的!
他意识到自己的房间还不够满,这里只有他一个活物。屋子已经塞不下了,只剩下一张床。
他不禁开始沉思,床上应该有什么呢?
良治突然感觉自己原本用之不竭的空气消耗殆尽,这使得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呼吸。
跟自己挣扎了一会儿以后,良治伸出手,指着无尽的黑暗,颤抖着说:“人……”
黑暗以沉默回应。
“人。”
有什么影子闪动着。
“人!”
黑之中出现了其他的色彩。
“人!他妈的人!嘶……呼…人。”
模糊的东西成了形。
良治辨认着她,她像是有两张脸孔,却又叠在一起。
不需要辨认,因为这两个人,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一体的了。
他喘着气,愧疚流遍了他的身体。
“你可以原谅我吗?”他耗尽了肺里的最后一点气,发出这个疑问,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。
心脏一遍一遍地跳动,昭示着时间地流逝,他一直得不到回答。那个人始终没有正眼看他。
良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。他在黑暗里站了起来,用力捶打着那个人影。她一动不动,像是铁铸的一样。
她对着良治轰出一拳,一记重拳,打在他的胸口上。良治便一口气飞出了五六米远,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变成了台阶,于是他便滚落下去。
等良治停住,他发现自己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。于是他便用双手撑着往上爬。爬上一级台阶就要花他十秒钟和他的全力。他要知道……要知道,要知道!
不知上了多少级台阶,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回到了人影的面前。她沉默地注视着良治。
良治抓着她的身体支撑起自己。他在后悔,也在憎恨。他摇晃她,她一动不动;他击打她,她一动不动;他卡住她的咽喉,她一动不动。她的脖子也同铁铸的一般。
良治放弃了。他瘫软在地,却发现自己重新呼吸起来。他又能说话了。
他测过头来,对她说:“对不起……”
接着他又转向远处的黑暗:“cnm!”
“cnm!”
“cnm!”
“cnm!”
“cnm!”
“cnm!”
…………
他突然感觉那人影骑到自己身上。他一回头,发现是他自己。
他的喉咙已经哑了。他无力地吐出来最后一句“cnm”,就与自己扭打在一起。他和他,一会儿是他在挨打,一会是他在挨打,自己打自己,滚了几圈之后就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。
过了很久很久,双方的没了力气,仰面朝天躺在地上。
“饶了我吧。”“饶了我吧。”
一个人发出两个声音。
良治醒来后吸进的第一口空气就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。
他忽的睁开眼,是整洁明亮的病房。良治立刻挺起上半身,这把坐在一旁打盹儿的圣王光环吓了一跳。
病房里的氛围很安适,但良治还是急躁地试探着四周。他的腿动不了。
电子仪器“滴滴滴”地响,似乎要和心跳同频。
“醒了?”光环问。
良治才发现光环在他旁边。他停住动作,转过头来问:“我躺了多久?”
“一个晚上,现在是星期六上午8点。”
良治接着问:“乌拉拉呢?”
“她一个人在宿舍里。她说她想独处一会儿。”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啊……这个嘛。就是她想一个人静静,那我也没地方去,只能来你这里喽。”
短暂的无言让这里充满尴尬。光环抬头看向天花板。她摆弄着手指,似乎有些焦躁。
良治又躺回床上:“我的腿还好吗?”
“不好,至少两个月动不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良治极失望的说,“我想要去见乌拉拉。”
“我看难,真的。她说她不想再看到你了,出场费也不要了。”光环停顿了一下,似乎是在斟酌,“我估计她是不会原谅你的。”
良治又坐了起来:“不行,我得把钱还给她,然后道歉。这个钱我不要了,都还掉好了……你劝劝她。”
“欸?那你干那种事做什么?”
“没干什么,不用问。”
话题再次被杀死,又沦落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。
虽然受了伤,但良治倒是感觉好了许多,像是解脱了。受伤成为了一个理由,他觉得自己现在不用活在愧疚与自我折磨里了,但是这个想法又让他鄙夷于自己的懦弱。
总之,他赦免了自己。
乌拉拉会宽恕他吗?其实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介意了。
他不再觉得空虚,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干什么,但他也不再迷茫了。
“让我给乌拉拉写一封信吧。”他突然说,“我的手还可以动,见字如面嘛。”
圣王光环连忙找来笔和纸,良治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板,在只纸上留下他心灵的痕迹。
圣王光环坐在一旁守候着,像是要说什么,却又沉默不语。
阳光穿过窗户散落在房间里,一地光辉……
良治最终还是没有收到来自乌拉拉的答复。卑鄙的自我和解并不能收获别人的原谅。
他还有路要走,不是走别人没有走完的路,而是走自己的路。他还没有失去训练员的工作,等他伤好了,他又可以回到特雷森。
他以后肯定还能再见到乌拉拉,那时,他们又会说什么,做什么呢?想必也是很值得期待的故事吧。
只是,这个故事,到这里也就结束了。
Copyright 2015-2023 港澳质量网 版权所有 备案号:京ICP备2023022245号-31 联系邮箱:435 226 40 @qq.com